【温周】陈伤


接原著大结局鬼谷大战之后

战损温客行,旧疾设定





       鬼谷一战,几乎让温客行去了半条命。


  周子舒发现他的时候,他就像是在血池子里滚了一遭,身上破烂的衣袍沾满了血迹,一身红衣都被污血染得暗淡了几分,斑驳不堪,颇为触目惊心。


  他身上有不少伤口,最严重的还是赵敬死前斜砍在他肩上的一刀,那处刀口狰狞,深可至骨,若是温客行反应慢些,没能及时抵住赵敬的刀,那力道怕是能将他整副肩骨劈碎。


  周子舒虽已尽力帮他封穴止血,但他肩上还是有血不断渗出来,浸透层层衣物。


  过度失血令温客行神智不清,他软塌塌地伏在周子舒背上,被他带回了附近的小镇,安顿在一所客栈中。


  周子舒请了郎中来为温客行治伤,那郎中来了,瞧见躺在榻上半死不活、昏迷不醒的一个血人,腿没忍住哆嗦了一下,想着这人得是招了多大的仇,才能被人伤成这样。


  郎中怕惹上麻烦,盼着早点把这人的伤处理好,可偏偏这人伤得极重,郎中忙得头上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,也说不清是急的还是累的,耽搁了不少时间,才终于把温客行诊治妥当了。


  他给周子舒快速说了一遍温客行的伤势,如何调养,又写了药方。周子舒多付了他些银钱,他接过钱便立即离开了这间屋子,像是要躲避瘟神一样。


  也难怪郎中害怕,就凭眼下温客行这副浑身浴血的模样,纵使不是瘟神,也像是尊杀神了。


  周子舒方才在鬼谷一路行来,不知见了多少残尸遗骸堆叠,地面上覆着已经凝固干涸的血水,红泥漫漫,腥风阴冷,就算是黄泉幽冥也不过如此。


  周子舒不愿去想温客行在那几个残酷的时辰里都经历了什么,不论怎样,一切都结束了,他已把人带了出来。


  他在温客行身边坐下,低头默默看着他。这人面色苍白,嘴唇微泛着青,唯有紧皱着的眉能昭示出他的一点生气。


  周子舒伸手轻轻抚平温客行的眉心,他就算还在昏迷,也仍像是紧绷着,仿佛还没从尸山血海的杀伐中挣离,不敢有丝毫轻怠放松。这是温客行在鬼谷中经年累月形成的习惯,时时防备、刻刻提防,这种本能已深深刻进了他的骨子里。


  周子舒的手指在他侧脸上抚了一下,心头蓦地有些滞重,他低喃道:“你已回到人间了,不必再......”


  不必再置身暗无天日的鬼狱,防备着身边的一众恶鬼,我会......照看你的。


  他这么想着,握住了温客行的手,缓缓为他输送起内力。温客行似有所觉,脸稍稍向周子舒的方向歪了歪,眉头渐渐舒展开,神色也随之趋于平静。


  周子舒将内力柔和地送往他心脉处,于长夜中阖目静坐,彻夜护着温客行的心腔。只因那郎中临走前曾指着温客行胸前的一道长疤对周子舒说,温客行往年似乎受过一次重伤,心脉有损,此次恐牵扯到他的旧疾,有复发之险。


  这一晚,周子舒第一次见到了温客行除去衣物的样子,他这才知道,原来温客行身上的疤痕与自己比起来,是只多不少的。


  温客行在鬼谷待了二十年,那些挣扎活着的日月给他打下了太多抹不平的烙印,这些伤便是其中之一。


  郎中指出的、位于他心口旁的那条狰狞疤痕,似乎是被利器贯穿造成的,看着最为凶险,若是再向旁边偏上分毫,周子舒都有可能见不到今日的温客行。只是这处陈伤到底还是影响了温客行的心脉,说不准何时便会发作。


  那郎中开了些药来压制,周子舒自然也不敢懈怠,便以自身内力小心地梳理着他的经脉。


  周子舒能感觉到温客行的内息稍有滞涩,心口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淤积,内力在那里运转缓慢,需要耐心地将其一点点疏通开。


  直到天色微明,周子舒才放开温客行的手,靠在桌边休息了一会儿。



  

  

  温客行昏迷了差不多一天两夜才慢慢醒转过来,初醒时他茫然了片刻,有一瞬不知自己身在何处。记忆中有断断续续的厮杀,还有最后时周子舒出现在他身边,身上拢着一束光的样子。


  接着,他便看到了周子舒,那人现在就坐在他身旁,靠着床头的木柱闭目养神。


  温客行的记忆一下变得清晰起来,他想起是周子舒把他带出了鬼谷,是他救了他。


  温客行痴痴地看着近在眼前的周子舒,许久没有说话。他身上很疼,肩膀像被人削去一般,半边身体都动弹不得。心口处也在隐隐作痛,还有憋闷的感觉,温客行知道那是他的旧伤在作祟。但温客行什么都没说,他看着沐在晨光中的周子舒,脸上浮现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。


  良久,温客行才用手指勾了勾周子舒垂在榻上的手掌,在他手背上轻挠了一下。


  周子舒蓦地睁开眼睛,转头便看到了温客行笑意盈盈的脸庞。


  “你醒了?感觉怎么样?”


  “有你陪着,死不了。”温客行道,不过他声音低哑,听着没什么力气。


  笑了笑,他又道:“阿絮,别担心,我其实还好。”


  周子舒道:“你这伤得好好养养了,一时半会还好不了,外伤不足惧,就是......”他说着看了眼温客行的胸口,“这旧伤要留点心。”


  温客行视线随意向下一瞥:“这伤已经很久没发作过了。”


  周子舒把手搭在温客行腕上仔细探了探他的脉象,半晌后才说:“心脉仍有些弱,这几日得好好调理。”


  说罢,周子舒出去找到店里的伙计,吩咐他把早已熬好的药再拿去温一温。


  等烫好的药拿回来时,周子舒发现温客行半昏半沉地躺在榻上,又快要睡着了。


  温客行虽然嘴上说着还好,但脸色是不会骗人的,他面色看着有点虚,唇上也没多少血色,想必身上也不怎么好受。


  果然,在周子舒把温客行叫醒的那一瞬间,温客行因伤口的疼痛本能地皱了下眉,却又很快舒展眉头,恢复了平淡的表情。


  周子舒扶着温客行坐起来,温客行因肩膀上的伤,活动起来颇为吃力。也许是动作幅度过大,温客行心口陡然一阵刺痛,他神色瞬间凝住,抬手按了按胸口。


  周子舒见他面色不对,忙问:“怎么了,疼?”


  疼痛来得快,去得也快,温客行缓了片刻,摇摇头道:“没事。”


  他垂下双手,抬起眼睛冲周子舒勉强扯了扯嘴角,轻声道:“阿絮,我这手抬不起来,不如你喂我吃药吧。”


  周子舒搅搅手中的汤药,舀起一勺,递到温客行嘴边:“身上不舒服,不要憋着,一定要告诉我。”


  温客行喝下一口药汤,笑道:“你这么关心我?”


  周子舒淡淡看他一眼:“废话。”


  温客行心里很是受用,立刻道:“我肩膀疼,好疼。”


  周子舒点了下头,却没理会他的肩膀,而是指了指温客行心脏处,问:“刚才是这儿疼吗?”


  温客行顿了顿,道:“......就疼了一下。”


  闻言,周子舒放下药碗:“还有别的感觉吗?”


  温客行本想摇头,但周子舒极为认真地看着他,让他说实话,温客行便老实地交代了:“还有点憋闷。”


  周子舒沉默下来。他之前给温客行输送内力的时候,也感觉到他心脉郁结,像是有什么东西积压在那里。他默默想了片刻,突然极快地出手在温客行胸口拍了一掌。


  这一掌没怎么用力,但却携带了一点内力,这股内力瞬间散入温客行体内,温和又不失刚硬,在他心腔处游散。


  温客行被猛然一激,顿时感到气血翻涌,随即便呕出一口血来。他咳嗽几声,艰难道:“阿絮,你......”


  “先别说话。”周子舒扶着温客行,擦去他唇边血迹,顺着他的背,“你这是胸中积了淤血,吐出来是不是好些了?”


  温客行弓着身子深吸了几口气,半晌后才慢慢平复下来。


  周子舒这一掌逼出他的淤血后,温客行确实感觉轻松了许多,心头闷塞的感觉消失了,心口一直存在的隐痛也减轻了很多。


  温客行道:“......好多了。只是,你下次再这么做的时候,能不能提前告诉我一声?”


  周子舒微微一笑:“不会有下次了。”


  他重新端起药碗,打算继续给温客行喂药,温客行却因方才的一番折腾,半点胃口都没有了。


  周子舒见他喝不下去,只得放柔了声音,带着点哄人的意味,说:“老温,听话,快喝了。”


  温客行难得被周子舒喂着吃一回东西,又见他的心上人如此温柔,哪怕再不情愿,也忍着反胃将那碗药乖乖喝了下去。

  



  

  温客行受伤后精神不济,没过多久便觉得疲累异常。他忍着疼,努力向榻的内侧挪了挪,对周子舒说:“阿絮,你陪我躺一会吧。”


  周子舒这日对温客行几乎是有求必应,他依言在温客行身边躺下来,片刻后突然侧过身面对着温客行,问他:“你心口这伤,到底怎么弄的?”


  这道伤实在太过凶险,周子舒方才便想问了。


  温客行没有立即言声,过了会才慢慢回答:“在我刚当上鬼主的时候,有很多人想来除掉我,我与他们混战了一场,杀掉了所有想杀我的人。那场大战持续了好几日,肃清完成后,我实在太累了,终于没撑住睡了过去。那晚,一个漏网之鱼偷偷潜了过来,我睡得沉,没听到他的动静,他拿着把长刀,直接捅进了我这里。”


  温客行指着自己的胸口冷冷笑了一声:“不过他准头不太好,就捅偏了那么一点,没能洞穿我的心脏,所以他死了,我活了下来。”


  他没告诉周子舒,他是用手生生把那人的心挖出来的。


  “自那之后,我便再也不敢睡一个安稳觉。”


  周子舒默默地看着他,心头忽的涌上了一阵难言的酸涩。


  温客行自嘲地笑笑,继续道:“那时阿湘还是个小丫头,看见我被人捅成这样,以为我快要死了,吓得她哭了好久,她边哭边求着我,让我不要死,让我不要丢下她。我那时候也就剩下半口气了,偏偏还要努力吊着,还要分出心来安慰她。”


  他叹着:“阿湘啊......我都没死,你怎么就先死了呢?”


  周子舒眼睫颤了颤,道:“你昏迷的时候,我去敛了阿湘的尸骨,将她和小曹葬在了一处。”


  温客行无声点了点头,良久后,他忽然低声说:“阿絮,我好累啊......”


  过去的年月如一座无形之山,沉沉地压在温客行身上,遮去了他头顶所有的光。而如今,温客行卸去了一身重担,仇恨了却,前尘断绝,等到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歇一歇的时候,他才感觉到一股从心底生出的、深深的疲惫来。


  周子舒握住了他的手,轻轻道:“睡吧,你现在可以好好睡一觉了。”


  “那你呢?”


  “我?”周子舒微笑起来,“我就在这陪着你。”


  温客行也笑了,在这么多年以后,他第一次放心地闭上眼睛,安安稳稳地睡了一个无梦的好觉。


  他的伤会慢慢好起来,这些陈旧的伤痕终有愈合的那天。


  只要有一束光肯在他的身旁。


  -完-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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